台风记忆
金新
又到台风季,信息时代可谓“身在帷幄之内,掌握千里之外”:台风“杜苏芮”在福建晋江沿海登陆,中心最大风力达到15级,网上那个泉州海峡体育馆屋顶彩板被掀翻而满天像飘起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的视频令人如临其境,以致惊魂不已。要是搁在信息闭塞的35年前,简直不可思议!
(资料图片)
想起了1988年8月8日那不寻常的一天……
被文人墨客誉为“天上玉屏”、“宇宙大观”的玉屏峰,是黄山一大胜景。《徐霞客游记》曾谓之“绝胜处”。1979年8月8日,我受学军中学工会委托与英语老师史佩珍一起“打前站”从前山攀登黄山之时,在天都之巅窥视其形似缥缈的奇观,只缘行迹匆匆,未能亲临。“不到文殊院,不见黄山面”,事后甚感遗憾。9年后的8月8日,因编杂志与会南京,受东道主之邀再游名山,曲折游程中,有幸一睹玉屏风采。
记得8月6日,我们由后山经云谷寺、白鹅岭翻上北海,同行者都兴致勃勃,或登清凉亭看“猴子观海”,或至排云亭望“仙人晒靴”,或上散花坞观“梦笔生花”,唯有我留步宾馆养精蓄锐,以待来日玉屏尽兴时。谁知天公不作美,傍晚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明天也许会晴的!”我聊以自慰着,在单调的雨声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没有阳光,只有愁断寸肠的风雨声,朋友们大多扫兴地乘索道去温泉休憩了。几经犹豫,我和几个游兴正浓者踏上了去玉屏的小径。雨天的黄山煞是绚丽,行走于万仞悬崖之上,放眼四望:白云浩荡,铺海万里,澜海浪涌;千溪万泉,石蹬山隙,沉于银涛。飘然间顿觉“仙之人列如麻”,自身亦游荡其中。黄山素以奇松、怪石、温泉、云海而著称于世。如果说奇松、怪石是山之点缀,温泉乃山之脉络,那么云海则为山之霓裳了。俗话讲:“峰是云之家,云为峰之衣。”果真不假。千姿万态的云将山体妆扮得时而明快,时而隐晦,时而潇洒,时而妩媚,使游人目不暇接,感慨不已。然而,路遇山人,竟言玉屏美景更胜一筹。
“风生万壑振空林,雨孕苍穹扫千峰”,光明顶气象站旁的小店里挤满了哆哆嗦嗦的游客。我逆狂风迎暴雨匍匐着越过了两壁陡峭深不可穷的“大块文章”,只见前方一鳌鱼状山石兀立,四下山水淋漓,宛如神话里的水帘洞一般。拾级百步云梯,参拜龟蛇二将石,莲花峰畔青松与杜鹃竞生,千峰同万壑争辉,伴之哗哗啦啦山水声,呼呼嘘嘘风雨音,令人于壮观中生秀丽之情,险恶里存奇瑰之感。绕过莲花峰,向往以久的玉屏峰该现之于前了吧,不料漫天的云雾像一块莫大的厚纱笼罩着,叫人欲见不能,欲罢不休。
“万山拜女下,孤云卧此中”,可今日之玉屏却与往日不同,“会当临绝顶”,四周白茫茫一片,间或劲风吹散浮云,但瞬间便拉上了帷幕。视觉能见度仅一米光景,孰为蹊径,孰为险涧,谁能分辨?无奈,只得寄寓玉屏楼,听导游侃侃而谈古时的文殊院,绝妙的奇巧石,在茫然中等待暮色的降临。“唉,早知如此,何必苦行!”同行的苏州中学的蔡老师一声长嗟,更增添了我心中的惆怅。
老天不负有心人,当我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醒来时,天已放亮,急忙奔到屋外平坦处,见群山正在旋风中撩开她的面纱,苍翠盘虬的迎客松、陪客松、送客松环立身旁。俯视前:远处石峰林立,三片高矮错落的巨石自脚下耸起,层层浮云缭绕其间一如“蓬莱三岛”;摩天的天都峰直刺云表,三千余级石梯像一挂白练从天上飘落下来;与之对峙的耕云峰上一只奇巧的小“松鼠”伸颈翘尾正跃跃欲试,蔚为大观。回首展望:莲花峰若一朵初绽出水的芙蓉从云海里冉冉升起;蜿蜒的绵山似条条青龙飞舞天际。雨后的玉屏在群峰围拱中森罗万象,俨然是一幅层次丰富清晰的立体画卷,一曲主题鲜明的无声颂歌,让人叹为观止,昨日的忧愁一时“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此番玉屏游,着实难以忘怀,黄山一改往日好客的习俗,中了魔似的兴风作浪。回杭后见整个城市一片狼藉,方知8月8日当我站在玉屏峰迎客松下欣赏绝世美景之际,7号台风正肆无忌惮地正面袭击杭城:“杭州遭到新中国建立以来最严重的浩劫,一夜之间美丽的杭州,面目全非,数以万计的树木被刮倒,有的水泥电杆被拦腰折断,电讯和输电线路中断,造成全市严重的停电、停水事件,铁路、公路和市内交通一度中断。”而黄山那几天的呼风唤雨只是受到了外围影响,一意识到竟然与死神插肩而过,略有后怕。
台风从形成到登陆,一般要几天时间。平心而论,在人手一部智能手机的今天,得知台风可能会光临杭州,我就绝对不会离开杭州。即便到了南京,我也绝对不会冒险去黄山。即便到了黄山,我也绝对不会冒险去玉屏峰。哪怕玉屏峰是人间仙境……由于信息不畅,我无意中走入险境,我又在无意中走出困境。
人生不免起伏,嗣后我可以有两种不同的思考方式——
自豪地认为:人生犹如搏击,不进则退,肆虐的狂风暴雨我们不是闯过来了吗,还欣赏了英姿可掬的玉屏峰,了却了夙愿;登山如此,世上万象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敞开心扉:有时把困难估计得少一点,抑或压根儿不知道,未必是一件坏事,“心中无‘忧’天地宽”;但坏事变成好事,有时可能会以生命为代价。
高调与低调实在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一如人的两面:虚伪与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