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丫丫的床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手臂压得发麻,乱梦不断。
最清晰的一个片段在脑海中忆忆深刻。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一个男人的背影在我眼前,匀速往黑暗走去。
越走越远。
我跟不上,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跟上。
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
后来他终于转过身来,伸出手。
一枚戒指,摊在掌心。
没有求婚求爱的温馨,只有血淋淋的恐惧。
戒指是黄金色的,沾了血,变成橘红。
我抬眼去看他的脸,什么也看不清。
全是血,满脸都是。
眼睛,鼻腔,嘴巴,浓稠的像燃料一样。
我解剖过最大的动物是一头四百多斤的红毛猩猩。
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血。
我惊恐想要呼声,却发不出声音。
胸口压得很痛很闷,连呼吸都捉襟见肘。
后来我被叫醒了,原来还是趴在丫丫的病床前。
趴着压着,容易做噩梦。
“高韵。”
是陈望叫我起来的。
他的脸色冷的青白,眼眸深不见底。
他对我说,姜晏深死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
外面还是墨漆漆的颜色。
夜半三更,最是容易梦魇缠身。
我以为,我还在梦中。
身边的丫丫翻了个身,小嘴巴蠕动了一下。
我着她左脸颊上的伤疤,依然那么清晰可鉴。
我那可爱又美丽的小女孩,在我心里梦里总是那么完美无瑕。
所以她的伤疤,就是割进现实的一把尖刀。
我知道不是梦了。
门开着,张季川和刘队也进来了。
“高韵。”
听张季川开口时,我看到他的脸是白的,眼睛是红的。
我站起身,脚麻了,整个人一软,被陈望伸手扶住。
“高韵!”
我的耳朵一片嗡鸣,仿佛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声音。
“他在哪?我去看看,他现在在哪!”
我被带到刑侦大队。
却没能看到姜晏深最后一面。
因为我来晚了。
姜晏深的父母都来了,他们说,姜晏深寄给他们一份文件留存。
说自己一旦出了意外,请务必按照他的遗嘱,将一部分器官捐赠出去。
所以在法医完成了验尸后,就被带走了。
验尸不复杂,因为他的死因很明确。
身中两刀一枪。其中一刀扎在心脏边缘,一刀贯穿手掌,刺进右上腹。
他遇袭的地方,就在我家社区后门的副停车场。
他受伤之后大约跑了五十多米,沿着血迹痕检判断的,对方似乎没有追上他。
而是在原处举起枪,一枪击中了他的头部。
头部中弹是致命伤。
张季川哽着声音说:“不看也罢了。后脑穿过去,脸都没法看了……高韵,你……你先缓缓,你……等处理完成,仪容整好,再看吧。”
我几乎说不出话,捂着嘴,冲进洗手间。
我吐得昏天暗地。
即使我没有见到那个场面,但冥冥之中,噩梦里的画面就像是活了一样。
那个温柔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
可是满脸浓稠的血色,让我根本没办法看清他的五官。
姜晏深死了……
他打给我最后的电话,要说最后的话,被我拒绝了。
就在我重新打回去的时候,那一声声沉默的杂音里,是凶手在折磨他,猎杀他。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明明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对了,可是我一心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我没有报警,也没有听到他最后的挣扎和呼救。
我蹲下身,抱着头,哭不出声音。
胸腔像被剧烈撕扯开一样,那些放大了的悲伤几乎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
他是姜晏深,却活成了沈之意。
他明明是我生命中的旁观者,却活成了悲剧的参与者。
他是我值得信任的好友,并肩作战的伙伴。
上一秒我还在想,如果我终究走出阴霾,重新定义爱。
那么,我的下一个爱人或许会是他这样温善恭良的模样。
可是下一秒,他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连轮廓都已经看不清了。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天渐渐亮了,我被一个眼熟的女警扶起来,是小叶警官。
陆绪还没醒,她和几个警官轮流守着,今晚她在队里。
她看到我,每次眼睛都是红红的。
我知道她心里也很难受。
姜晏深甚至没有等到陆绪醒来,他终究还是一个人先一步去见张季然了……
“高教授,你还好吧?我帮你倒杯水吧。”
小叶警官说。
我终于克制了些许情绪,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我没事,我可以的。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
“姜晏深的手机在现场,但是被人为碾碎了。但里面的数据没有毁损,导入修复很快。”
“他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最后一个接入,也是我打的。对么?”
“不是。”
小叶警官犹豫了一下:“他最后接入的电话是你的没错,但他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陈总的。”
我:“!!!”
“当然,没有接通。陈总当时在医院,可能是病房附近有辐射隔离,所以信号不好。”
我的喉咙微微抖动了一下:“昨天晚上,我女儿误食了药片,被紧急送医。陈望……和我,我们一直在忙女儿的事。姜晏深在晚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女儿刚刚洗胃出来。”
我低下头,眼睛埋在双手里。
“他很着急,说找我有急事。我说孩子在医院,回头再说。然后,然后就再也联系不到他了……”
“高教授,这不是你的错。”
小叶警官劝慰我。
“如果说,他是因为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急于告诉你,所以才会到你家附近来找你的。那么他的遇害,应该是有人已经盯上他了。就算你当时察觉了,他可能也难逃这样的袭击……”
“可如果我多听他说一句,或许就知道真相了。”
我懊恼地攥紧拳头,“为什么,我不能多听他说一句。”
“所以,你当时是有告诉他,你的女儿生病了,现在在医院对么?你确定你这么说的么?”
小叶问我。
我想了想,点点头:“我确定。”
我说我肯定是告诉他了,他还说那让我先处理孩子的事,他等会就——
不对啊!
小叶严肃地说:“高教授,我也觉得这点说不通的。你都说了在医院,如果他有事要找你,为什么不去医院找你,而是去你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