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涵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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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许先生留言，整理后以第一人称发布，已经本人授权：

“前几天，母亲突然给我打了电话，在说了一些家长里短之后，母亲长叹了一口气，声称自从两年前父亲离世，自己一个人在家很是孤单。

我明白母亲的意思，她今年68岁了，眼看着再过几个月，到今年的十一月份就要69岁，年迈体弱确实也不容易，于是，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告诉母亲，等过几天到周末了，我就会把她接到家来，以后她若想长住就住下，也算是给她养老了。

听到我这么说，母亲很是欣喜，言语中皆是藏不住的开心：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就是上了年纪一个人在家总害怕出什么事儿！你放心，儿子，到了你家我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也不会管东管西，一定会老老实实的，更会好好地疼孙女！对了……我去你家的话，小霞应该不会有啥意见吧？

提及妻子，我心里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妻子和我母亲已经多年没来往了，她们婆媳关系的不和，说起来有些曲折。

十二年前，我和妻子结婚，因为我是独生子，妻子有一个弟弟，而且还是单亲家庭（她父亲在她十五岁那年因一场意外而去世，她母亲靠摆摊儿拉扯大了她和弟弟），我母亲曾强烈反对我们的婚事。

虽说我家当时的条件谈不上特别好，但和农村出身的妻子相比，已经称得上不错，因此，对于我的固执，我母亲咬牙切齿地表示，若是我和妻子结了婚，她一点儿事也不管，一分钱也不会给我花。

即便如此，我还是娶了妻子，尽管什么都没有准备，婚房也是我们那时工作时租的房，一间很简陋、偏僻的平房，但妻子已经非常开心，没有任何的怨言。

婚后的第三年，我和妻子有了可爱的女儿，我岳母当时由于手术刚出院还没一周，无法照顾妻子，因此，我给母亲打电话，恳求她可以来家帮我和妻子一段时间。

那也是我结婚后第一次求母亲，我知道她心里生着闷气，所以，对于她这三年的不管不问，还有对妻子的冷淡，我都尽量去理解，毕竟当初是我非要执拗地结婚，我应当对自己负责，但是，如今，妻子有了孩子，我们真的遇到了难处，我还是希望母亲多少能帮一帮我，哪怕等女儿满了月，她再回老家，我和妻子都会感激万分。

然而，母亲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还说以前她生我，都是一个人带到大，她能行，我妻子一个穷苦人家怎么就那么娇弱？

我无法说服母亲，只好硬着头皮告诉妻子，母亲只是一时身体不舒服才没法儿过来。

好在妻子很善解人意，她既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抱怨一句，只是声称我们俩可以尝试着带孩子。

虽是这样说，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妻子在带孩子，毕竟女儿当时那么小、那么软，我怕弄伤了她，不会、也不敢去照顾她。为此，我心里时常会觉得愧疚，只能多做一些家务、多做可口的饭菜去补偿妻子，她夜里起来喂奶，我虽帮不上忙，但也会起床、尽量多陪着她点儿。

我们俩就这样互相鼓励着折腾了大半个月，直到我岳母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前来帮忙，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后来，女儿一岁半的时候，小舅子有了二胎，岳母只好回了老家，在这之后，我女儿托给了一个邻居照顾，我们每月会给邻居一些钱，一直到女儿上了我所在单位的幼儿园，我和妻子才轻松了一些。

那些年，由于忙于工作和女儿，妻子很少陪我回老家，除了过年时会陪我在母亲家呆两天，其他时间她都会找一些理由推辞。想到她从没在我面前说过母亲的不是，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在意过她和母亲的关系，全让她们顺其自然。

那时，我总以为妻子是因为担心和我母亲不好相处，才躲着我母亲，以为给她一点时间，她和我母亲的关系总能缓解，殊不知她早已经暗自和我母亲划清了界限。

印象中最深的一件事是，女儿上中班没多久，我母亲突然重病住院，得知这个消息，我催促妻子抓紧请假陪我回家看一看，她虽笑着回答了我但语气很是坚定：“这些年，公婆当我不存在，我也习惯了不去打扰他们，所以，我去了也没什么用，只会徒增大家的不痛快，你就带着女儿回去看看吧！”

妻子的话让我很意外，那是我们结婚这么久，她第一次很强硬地拒绝我，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才意识到，或许，她在心里已经仇恨了我母亲。

我不知该怎样劝她，我也说不出口，因为她和我母亲能走到这一步，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这之后，不管我家有什么事，妻子都是任由我去处理，自己全程不管不问，本来还会陪我回老家的她，因为我母亲总是明里暗里讥讽她“无能，让家里断了根”，再也没踏过我家的门。

一直到现在，过去了那么多年，妻子和我母亲都没有过一丁点儿联系。

想起以前的这些，再想起如今母亲想要来我家养老的事情，我的心里忐忑不安。

我不知妻子会不会放下过去，愿意给她和我母亲一个机会，我更不知道若是因为这件事母亲和妻子有了冲突，我该怎样抉择。

然而，犹豫了将近一天，我还是向妻子全盘托出，希望她能大度一次，不让我为难。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别再那么大的情绪了，毕竟我妈现在也老了，没必要再和她计较，再说了，咱们做得好不好，闺女可都看着呢！你不担心她以后也会照着学吗？”

妻子笑了笑，二话不说就点了头。

看到她的表态，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就在我暗自窃喜的时候，她突然提了一个要求：

“我有一个条件，婆婆来到家，你怎么做我不会干涉，但我全程一定是不管不问的，如果你或者婆婆有意见，那就按照现在老年人陪护保姆的行情每月给我钱。”

我愕然：那是我的母亲，作为我的妻子，不求事事都帮，至少要看在我们多年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不让我母亲难堪吧？怎么帮我尽点孝心还能要钱呢？再说了，我母亲的条件，妻子又不是不知道，她退休金就两三千块钱，积蓄为了给父亲治病也花了不少，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呢？

或许是看到我有情绪，妻子再次开了口：

“我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难以接受，甚至认为我不近人情，但我也有我的难处：

第一，你母亲年老、想要来家养老，我是认同的，但也只是看在这些年你对我、对女儿好的份儿上，本来嘛，子女对父母有赡养的义务，那是你的母亲，她生养了你多年，你理应得照顾她，这我绝不会干涉。但，我能做的也仅仅如此，至于为什么，那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

第二，从咱们结婚到现在，不管是从经济上还是情感上，你母亲对我都没有一点儿情分可言。我不是说她一定要给我钱，或者一定要帮我多么久，她辛苦了大半辈子，要过她的生活我没权利指手画脚，我也可以理解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女人，很难建立好的关系，但，我作为你们家的儿媳，嫁进来的这些年，你母亲对我一直都没正眼看过，基本都是明嘲暗讽，在你母亲眼里，我真的还不如一个陌生人。这样的关系，你觉得我可以一下子就对她热情、或者是嘘寒问暖吗？

第三，你说我们的言行会间接地影响女儿，这点我完全同意，也正因为此，这些年，不管你母亲对我怎么样，我从来不在女儿面前说一句她的不是，也从不阻拦你带着女儿回去看她。女儿也是你的孩子，无论你母亲对我怎么样，都掩盖不了女儿是她孙女的事实，所以，我能拎得清。但是，小孩子也有她自己的明辨是非能力，这些年，谁对她好，谁对她母亲、父亲好，她会体会不到吗？我不会把两代人的恩怨带给女儿，我只负责好好教育她，当然，以后她若是想听一听我和你母亲的过去，我也会很客观地讲出来，至于，她会不会怨恨你母亲，会不会照着去学我的做法，只能取决于她自己，我们都不能去帮她做决定。

第四，我之所以会提出让你母亲按保姆市场的行情每月去给我钱，不单单只是为了钱。我们两个多年都没有来往过的女人，突然住到一起，不但她尴尬，我心里也会不舒服，毕竟，原本可以处成亲人的我们，硬生生变成了仇人，如今却又不得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为了化解这种局面，我只有把她当作一个陌生的客户，我拿了她的钱，就得关心、呵护她，哪怕是装的，也得要面露微笑，而你母亲付了钱，她不但住在家里有了底气，而且和我相处的过程中，也会少了一些不自在。当然，她也可以在老家找一个保姆，或者在我们小区租一间房子，这些花费基本上和住在咱家、付给我的钱相差无几，于情于理，我所说的这种都是比较好的方式。

我们作为夫妻，我不想让你为难，但我也不想太委屈自己。如今，你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去宽容你的母亲，可当初你为什么不让你母亲看在咱们结为夫妻的份儿上去包容一下我呢？我是一个女人，我也需要被关爱、被尊重，而不是非得故作坚强的大度。

有一句话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以前的事我可以让它过去，也可以不再提起，但这不代表我就必须得放下。有些伤害，不是时隔多年就能变得风轻云淡。”

我哑口无言。

妻子说得对，说得太对了！我无力反驳。是我太过和稀泥、从没想过缓和她和我母亲的关系，是我母亲一再要强、固执，从没有认可过这个儿媳。前些年没有一点儿感情基础的两个女人，现如今怎么能好好共处呢？

我反思很久，同时也进退两难：不能为了母亲一味再委屈妻子，可又不想让母亲觉得我有了老婆忘了娘，到老了指望不上、白生我一场。

思索再三，我最终决定在小区附近给母亲租一间房，既能避免她们婆媳在一起的尴尬，又能随时都能去看望她。

只是希望母亲能理解我一些，我不是不孝顺她，而是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毕竟，对于“上有老下有小”的我来说，工作上本就有不少压力，若是回到了家，再面对难以调和的婆媳、夫妻关系，势必是难以忍受的。

既然以前母亲和妻子没能以心换心，那么，现在，就让她们安安分分地做好陌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