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中,空间细节不仅作用于人物,而且还作用于故事情节,起到展开场面,赋予影片真实感,并在冲突中建构故事情节,推进情节发展的作用。一部优秀的电影,除了人物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故事情节的建构。
“故事情节的建构又是通过一幅幅场面来完成其全部过程,而所有的场面则通过无数细节来组成”。因此,可以说没有场景,没有空间细节就没有完整的电影。李安导演的电影,非常注重通过空间细节营造逼真的,生活化的场面。
如《推手》中,在一个中西合璧的家庭空间中,展现出一系列生活细节上相异的画面。一边是中式的生活方式,一边是西式的生活方式,通过一些琐碎的生活细节,呈现出中西文化碰撞产生的既真实又尴尬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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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一家人就餐的一个场景细节,在餐桌的空间中,既有中西餐具的混杂,又有中西语言的差异,故事的矛盾冲突就隐藏在这一系列具体的空间细节之中。再比如《色·戒》,影片是以1942年汪伪政府统治下的上海为背景而展开故事情节。
通过镜头捕捉到一系列空间细节,如在街道空间中,排队领救济物的外国白人、任由日本人欺负的中国老百姓以及街头无人问津的横尸,“呈现出上海在汪伪政府统治下各路人马的生活状态,可疑分子也好,抗日英雄也好,地位尊敬的白人也好,普通平民也好,他们都只不过是历史的尘埃”,再现了真实的历史环境。
龙应台曾评论到《色·戒》:“它是李安个人的‘抢救历史’行动......他以‘人类学家’的求证精神和‘历史学家’的精准态度去‘落实’张爱玲的小说把20世纪40年代的民国史——包括它的精神面貌和物质生活,像拍纪录片一样写实地记录下来”,唤醒了尘封在人们心中的那段历史记忆。
影片中的凯司令咖啡馆、平安大戏院等充满历史感的细节场景的刻画,也为影片增添了历史的真实性和艺术的生动性。
李安电影中除了运用大量的细节场景来铺展历史真实,展开场面,还原一种历史的真实感外,还特别强调影片中空间细节对于叙事的意义。
这些具体的空间细节对电影剧情发展起着关键性作用,它们往往会成为电影中的一条线索,或明或暗,贯穿于影片之中,直到整部电影结束之后,观众才恍然明白电影中隐藏的空间细节表现。
《饮食男女》中,电影一开场,朱爸就接到一个电话,对于电话是谁打来的,电话内容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李安导演并没有过多的交代和明显的提示,从而为下面的剧情发展埋下了伏笔。
但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观众把剧情的关注点纷纷转向女儿们各自的感情线上以及父亲和女儿们的关系上,对于影片开场时打电话这一空间细节仿佛被观众抛之脑后,直到影片最后,朱爸在家庭聚餐的空间场景中当众说出和锦荣的恋爱关系,令当场所有人惊讶不已,同时也令观众恍然大悟。
观众不得不惊呼导演对于空间细节的巧妙设置,导演将这一空间细节设置为影片中的一条暗线,围绕着这一细节建构起整个故事情节,从而推动故事发展。同样,在影片《卧虎藏龙》中,青冥剑作为一个物件细节,是作为故事展开的一个引子而存在的。
李慕白交剑,玉娇龙盗剑,俞秀莲寻剑,玉娇龙还剑都是围绕着青冥剑而展开故事情节,在情节冲突中将观众引向三人之间微妙复杂的心理状态。
一部完整的电影,人物、情节都是必不可少的元素,但是,电影所要表达的主题或者说导演所要传达给观众的意旨,才是一部电影真正的意义所在。
《喜宴》中,在美国生活的高伟同为了向父母隐瞒自己同性恋的事实,以一场假结婚来欺骗远道而来的父母,不料假戏真做,威威怀孕,父母最终得知真相,离开美国。
影片结尾处,伟同等人在机场为父母送行,朱父过安检时,双手举过头顶,画面定格在这一非常被动的动作,至此影片结束。高父在机场的过道空间中,通过举起双手这一空间细节,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这个动作也是一个非常值得解读与思考的空间细节,这一空间细节蕴含着丰富的含义。
于影片情节而言,这只不过就是过安检的例行动作,但于影片主题而言,这一空间细节却有着多重的解读空间。
首先,双手举过头顶,本是投降的动作,投降本身意味着放弃对抗,向对方屈服。因此,从这一层意义上来理解的话,这是高父对儿子同性恋这一事实的默认与接受;其次,朱父这一人物本身就是一个文化符号,代表着东方传统文化,所以,这一动作也意味着东方传统文化在西方现代文化面前的妥协;最后,这一空间细节也体现出朱父与自己的和解。
一向以细腻柔美著称的《断背山》,离不开巧妙的空间细节设置。《断背山》在细节的运用上可谓独具匠心,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空间细节,实则正是包含了导演的对于影片深层意义的挖掘。
影片中有这样一个细节,当恩尼斯和杰克在山间忘我的嬉闹时,农场主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默默地注视着两人的一切,两人的恋情被农场主看在眼里,农场主用一个望远镜远远的注视着他们,透过望远镜监视两人的行为,眼神中透露着鄙夷与不屑,这一空间细节所包含的内容十分丰富。
从身份地位上来说,农场主是雇主,恩尼斯和杰克是雇佣,农场主会经常透过望远镜来监视两人,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监视与被监视的不平等的权力关系。其次,农场主所处的空间是一个异性恋霸权下的主流社会空间,而恩尼斯和杰克所处的断背山则是被主流社会空间所排斥的边缘空间,影片透过这样一个空间细节告诉观众,同性恋群体在主流社会中艰难的生存境况。
同样,在《喜宴》中也有类似的空间细节,赛门出门倒垃圾时,在门口,碰到自己的好友,两人亲昵地交谈引来了邻居异样的眼神。这样的空间细节虽小,但是它对于观众理解影片的内涵无疑是强有力的。
总而言之,不论是电影中的人物形象,还是情节发展,又或者是影片主旨的传达,都离不开空间细节的创造运用。电影中的空间细节就在于它可以给观众多种解读的空间,从而丰富影片内涵,体现电影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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